来自己的军旅生涯“成年礼”
秋老虎还拖着尾巴呢,营区里可已经热闹开了。一茬新兵蛋子,穿着簇新的作训服,剃着清一色的板寸,笔杆儿似的杵在训练场上。阳光斜过来,把影子拉得老长,可没一个动弹的,连眼皮子都像用浆糊粘住了。
这头三个月,可真不是闹着玩的。那滋味,就像生铁疙瘩扔进了洪炉,得先烧红了,再拿出来反复捶打。
记得刚来那会儿,有个小伙子,细皮嫩肉的,俯卧撑做个十个八个就趴窝了,脸涨得跟猪肝一个色。班长也不骂,就蹲旁边看着,看得那小子自己咬着牙,胳膊抖得跟筛糠似的,硬是把最后几个给“颠”完了。下来一问,原来是家里惯大的宝贝疙瘩,连碗都没自己洗过几回。现在呢?单杠能拉二三十个,背上那层软肉早就换成硬邦邦的腱子肉,眼神也跟着变了,以前看人是飘的,现在看东西,眼神像钉子,带着一股子扎进去就不出来的狠劲儿。
白天的训练场,那是尘土飞扬、吼声震天的地方。走队列,一步一动,脚跟砸地要砸出一个坑来;练战术,摸爬滚打,迷彩服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泥水。到了晚上,宿舍里反倒静得出奇。只听见钢笔尖划过信纸的沙沙声,偶尔混着一两声压抑的抽鼻子。没人笑话,都懂。想家嘛,不丢人。但也就是想想,第二天号子一响,一个个又跟小老虎似的冲出去了。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滚过去,把人从里到外磨了一遍。皮肤黑了,糙了,手上脚上都是茧子。可心气儿呢,反倒一点点沉下来,踏实了。不再琢磨那些虚头巴脑的,就想着怎么把手里这把枪擦得更亮,怎么把班长教的要点记得更牢。
三个月,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。好像昨天还在为被子叠不成豆腐块发愁,今天就已经能利利索索地打上背包。那身当初穿着还有些晃荡的作训服,现在已经被结实的肩膀和胸膛撑得有棱有角。
授衔那天,天气好得出奇。湛蓝的天,一丝云都没有。站在队列里,能听见自己心跳,咚,咚,敲鼓似的。当那带着军徽的肩章真正压到肩膀上的时候,感觉猛地一沉。沉甸甸的,不只是那点重量。好像一下子有很多东西,也跟着压了上来,又好像有很多东西,从身上卸下去了。
从这一刻起,那身军装才算是真正穿在了身上。以前是衣服衬人,现在是人撑着这身衣服。回头看看刚来时那副青涩模样,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。路还长着呢,但这第一步的脚印,算是结结实实地踩下了。往后的风雨还多,可肩膀上既然扛起了这份重量,心里反倒有了底。就这么挺直腰板,往前走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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